*继续更

*无耻球评

————————————————————————————

Chapter 5



王国花园,是卡雷塔公国的名胜。

当年作为皇家花园,修筑极尽精巧之能事。据狱寺解释,这处偏远的后花园被先先代皇帝开放,允许平民百姓进去游玩。

狱寺的目标,是王国花园角落的偏殿。他要去拿里面的一样东西。可因为政局的缘故,侯爵在数月前控制了花园,因此需要一定的伪装才能进去。

根据计划,狱寺和纲吉装扮成游伴一起进入后花园,骸则留在外面接应。


换了套衣服的狱寺可以算是相当程度的美男子了,半长的银发用棕绳高高束起,修长的身子包裹在华丽的刺绣衣服下,祖母绿的眼睛加上白皙的皮肤,透露着高贵的感觉,充满了贵族气质。纲吉望望他,在心里对自己的清瘦身材表示了鄙夷,早知道应该多锻炼锻炼。

门口的士兵在看到狱寺后就开始窃窃私语,狱寺不禁烦躁起来:早知道就不应该选这条路,自己明明是通缉犯。他开始思考如果强制突破的话,能不能来得及在被守卫的小队士兵发现之前拿到东西。

这时,纲吉突然上前一步,挺起胸脯,扫视了一下大门内的景色,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开口道:“你们好,我们是外国来经商的,早就听闻贵国的王国花园非常美丽,今天才和友人一起来到这里。不过看现在的情况……”纲吉稍微提高了声调,用一种包含着淡淡轻蔑的眼神望着两位士兵:“贵国的花园只是空有名号,怕被耻笑,所以不敢给其他国家的人也赏玩赏玩吗?”

前一秒的温润如玉在下一秒被睥睨一世的傲气取代,两位士兵被这样的气势震住了,面面相觑。

狱寺惊讶地望着前面的纲吉,要不是知道这个少年的本性,他都要被纲吉的气势吓到了。

“你、你们是哪个国家的?什么身份?”一个士兵磕磕绊绊地说道。

纲吉回过身,衣服的下摆在风中扬起,他淡淡地望向狱寺,十足的王者风范,似乎在说“连我你都不认识?”

狱寺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指着那士兵就骂道:“无知!这位大人可是菲尔德王国彭格列家族的公子,你们尽敢这么无理!”

两位士兵自然不知道彭格列是什么,但他们知道菲尔德王国是这附近最强大的国家。

“抱歉失礼了!”他们立正行了个礼,“两位大人请。”

纲吉负手走进了大门,狱寺在后面跟着。

噗,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骸忍不住笑出了声。沢田纲吉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笑得肚子都有点疼,真会装模作样啊,以为你是条蠢鱼看来还真是错怪你了。


王国花园内


转过一座雕塑后,纲吉扶住雕像滑到了地上:“吓死我了隼人,腿抖得厉害。你刚才说的,彭、彭什么来着,是真的有的吗?”

“并不存在,我胡说的,不过菲尔德王国倒是的确是一个大国。”

狱寺注意到纲吉发青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没事吧纲吉,要不要喝水?我去找找。”

纲吉摆摆手:“不用麻烦啦隼人。”

“你刚才实在是太厉害啦,非常有气势。”狱寺一脸兴奋。

“没有啦,一时被逼急了。隼人你不是还有事吗?先去吧。”


“没事,”狱寺摆摆手,“我不是很急,纲吉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纲吉撑着地站了起来,“还是快点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很牢靠的谎话,早点弄完吧。”


穿过玫瑰花组成的游廊,绕过两处雕像,路过一座白色的亭子,终于到达了“偏殿”,一座精巧的白色宫殿,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狱寺嘱咐纲吉在外面留心别人,如果有人过来了,尽量周旋开。说完他就灵活地翻进了灌木的围栏,扒着窗台跳了进去。

纲吉感叹这那身姿的飘逸灵活:不愧是职业的!

接着他狠了狠心,“嗬呀!”大喊着助跑了一段,猛力一跳,两只手都上去了,右腿也上去了,头却狠狠砸在了窗框上,整个人一下子就往后倒,勉勉强强用四肢扒着窗台,左腿在半空悬着,却是怎么也上不去了。

“噗,”狱寺轻笑了一声,立刻发现这不太礼貌,把笑意强压下去,狱寺把手伸向纲吉。

“不行啊隼人,”纲吉有点哭笑不得,“我没有空闲的手啊……”

狱寺明显愣住了,然后纲吉就看到狱寺带着憋笑憋到快扭曲的表情,伸出两只手来抱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扶上了窗台。

“抱歉啊。”纲吉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

“没事,先下来吧。”因为想笑的缘故,狱寺说话甚至有点气息不稳。
啊啊,真是太糟糕了,这要是被骸知道了绝对会被嘲笑死吧。纲吉不禁开始庆幸骸没有来这里。


踏进走廊,两边的墙上安着壁灯,挂着好几副油画,纲吉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一下子就撞在了狱寺的背上。

“怎么了隼人?”纲吉揉揉鼻子,探过头去。

狱寺手里拿着一张简单的手绘地图,可他并没有在看,他只是愣愣地望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白色的房门,上面装饰有金色的花纹,十分典雅。

他皱着眉头,嘴唇颤抖着,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最后似乎也疑惑了,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怎么了隼人?”纲吉不禁有点担心。

“啊,没什么,只是……怎么说呢?有点熟悉……”狱寺停顿了一下,像是终于释然了一般,放松眉头,笑了起来,“嘛,我是没来过这啦。走吧走吧。”说着就已经快步走过去了。

果然还是很在意吧,纲吉这么想,毕竟狱寺加快脚步冲向那里的感觉,就好像,要去确认什么一般。


那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卧室。有着王室特有的典雅,却不知是因为主人的品味还是其他的缘故,没有过分奢华。房间很大,或许本来并不是一间卧室,因此只放了一张床和其他一些家具就显得有些空旷。几乎所有家具都是白色,布置精巧,但如果不是上面的金纹大概不会有人想到这是在王宫内部。

这个房间有一个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纱帘垂在两侧,望出去就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在靠窗的地方,有一张白色的小圆桌,上面放置着绘有粉玫瑰的瓷瓶,可是里面早已没有了花。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打扫了吧,上面积了一层薄灰。

纲吉用手指划过桌面,他想,这一定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她会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看书,然后她会抬起眼,望向窗外的草地,那个时候,她会看到什么呢?纲吉不知道,但是,那一定是会让女子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景象,因此她才会特地将桌子放在这儿,放在这个拿取东西并不方便的房间的偏远处,只为了可以看见那块草地。

微微的有些浮尘的味道,纲吉动了动鼻翼,这是透着些许寂寞的味道。这个房间如此雅致,生活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个文雅的女子,可是她去哪儿了呢?这个房间,充满了落寞的感觉,隐隐地,似乎在诉说着些什么,是个让人感到悲伤的房间。

纲吉不敢深想,他有点仓皇地迅速回过头来,寻找着狱寺的身影,然后看到,他在大得有点不像话的房间的那头,站在书柜的前面,怔愣着,修长的手指抚过一本本书的书脊。纲吉突然感到胸口处传来细小的疼痛,大概隼人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的,可是在纲吉眼中,他失了神,像是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子。

“隼人,隼人?”纲吉小声地呼唤道。

“啊!”仿佛被人从睡梦中一下子拍醒,狱寺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试探着问道。

“没、没什么,”狱寺揉了揉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来这里之后,一直感觉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似乎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扯出了胸前挂着的吊坠摩挲着,纲吉这才注意到他原来一直佩戴着一块宝石。

幽蓝色的宝石在光线下并没有璀璨夺目,而是像把光都吸收进去了一般,暗沉沉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着。明明这样的佩戴方式应该是幸运物,可纲吉直觉这东西很邪恶,他后背都有些发寒。

“你从哪里得到的石头啊,隼人?”

“啊?哦,你在说这个吗?”狱寺低头看了一眼,“听麦那家伙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手里紧紧攥着这块石头,然后就说什么这大概是我和父母唯一的联系之类的胡话,让我随身佩戴着。”

“说不定是呢,大概他们想靠这个来找你吧。”但为什么要留这么一块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人找过我。”狱寺嗤笑了一声。与那不屑的态度相反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放回了衣服里,接着才继续在书里面找着什么。

“但只要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见到你的家人吧。”纲吉这么说道,“我也是,只要一直旅行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再次见到姐姐吧。”还有那个人……纲吉的表情里突然染上了些许阴郁。

狱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寻找着。“有了!”他拔出一本厚厚的棕皮书,看了一眼封面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是什么书啊?”纲吉凑过去看了看,封面上烫金的几个符号纲吉根本看不懂。

“一本诗集罢了,真不知道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不管了,走吧。”狱寺把书拿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快步离开了。


返回的路上,纲吉亦步亦趋地跟在狱寺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隼人你,为什么要来偷、呃,拿东西呢?”

“其实你不用介意的,就是偷啊。这个嘛,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受人委托就来偷了,算是非法交易吧。”犹豫了一下,狱寺补充道,“不仅仅是偷东西,窃取情报,甚至……杀人,也是有的。”

“诶?!”纲吉被吓到了。

“我的同伴,就有专门接这个业务的。我一般都是接偷东西的任务。”
这么说,这个善良的少年会怎么想呢?狱寺感觉有些难过。

“我记得骸说过你们是一整个团体吧,那是有一个类似于首领一样的人管理着你们吗?”

狱寺犹豫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麦。我们叫他‘麦叔’。”在纲吉回话之前,狱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收养了很多像我这样的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们到了有能力的时候,就来完成他布置的任务。我和另一个,是最大的两个。”狱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些,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吗?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来是这样啊,”纲吉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舒了一口气,“这么说隼人不是自愿的?”没有想到少年会这么回应这段话,狱寺呆呆地点了点头。“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一大群孩子需要靠你们工作才能活下去啊,对于他们来说,你们俩一定很重要吧。”

“但即使知道是这样,”纲吉突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还是无法说出这样就没问题了的话,毕竟,隼人你,一定很痛苦吧。虽然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我果然还是觉得,这是件让人非常、非常难过的事……”

狱寺脸上写满了惊愕,在他那祖母绿的眼瞳中倒映着的景象,少年偏过头,微微仰首看着他,脸上挂着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似乎想要安慰他。狱寺把头撇开了。


之后狱寺就没再和纲吉说话。会不会是我太多话了呢?隼人不会是生气了吧。纲吉有点小忐忑。然后就在要转弯的时候,纲吉听到了脚步声,他惊慌地抬眼望向狱寺,狱寺冲他点点头,将身子贴向墙壁,稍微探出头看了一眼。

“是守卫的士兵!”

“怎、怎么会……”

五人的小队里,有一个女人,她着急地用手指着纲吉他们这边,用惊恐的声音不断说道:“就在那间房间里!我亲眼看到了有两个男人!吓坏我了!”

她似乎真被吓坏了,颤抖着嘴唇说了好几遍,一旁的士兵只得安抚她:“没事,我们会把小偷抓到的。”

“该死。”狱寺撇了撇嘴,一把抓住纲吉的手腕,“先跑吧!”

“唔!好、好的!”纲吉咬了咬牙,紧跟着狱寺的步伐跑了起来。


到了一个岔道后,狱寺和纲吉立刻向着与刚才的房间相反的方向跑去。纲吉跌跌撞撞地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的狱寺终于停了下来。

“暂时先在这里等一下吧。”狱寺舒了口气。

纲吉腿已经抖得不像话了,不行,再撑一会儿,不能给隼人添麻烦!纲吉用手掐着大腿,强迫自己清醒,瞪大眼睛盯着地面,把注意力从疼痛上移开。

钢琴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因为紧张而产生的绝对的寂静里,有双手轻柔地拨弄了一下心弦,心跟着轻颤了一下。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的乐音是如此美妙,不断流进耳中,又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轻叹了一声。纲吉和狱寺都讶异地看向了对方,随即又都笑了,看来两个人对这个弹奏感受相同。

忍不住就顺着乐声走了过去,在一扇半掩的门后,不断传出流畅的乐音。但在乐曲即将进入高潮时,戛然而止。纲吉和狱寺对视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停下来。

大概空下来了几秒吧,弹琴的人才带着明显的迟疑,仿佛是为了试验什么,按下了一个键。紧接着,是第二个。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叹完后,一连串的音符开始响起。
那是怎样的一首曲子呢?纲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哪怕纲吉不是很懂钢琴,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曲子,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但是,弹到了心里。

那是称得上温柔的琴音。是明亮的清溪,是轻柔的晚风,或者,更像是一个女子的低喃。那么温柔的低喃啊,是在和谁说话呢?甜蜜的,但又忧伤的,宁静的,但又暗藏挣扎的,好多情绪都在其中蕴蓄,但最后却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温柔。

一个温柔美丽的微笑,应该属于一个女子,她或许眼角带泪,但笑得无比美丽,她开口说着什么,无法听清,但一定是……

纲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沿着狱寺的脸颊不断滑落的,是清亮的泪水。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扇门,最后,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银色长发的女子坐在钢琴旁,如葱白般的纤长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身体也随着演奏摇摆着,仿佛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狱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似乎喃喃着某个音节,但是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到。

是那个人吗?狱寺近乎绝望地期盼着。

但并不是,不是那个人,视线聚焦后,那位弹琴的粉发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羽睫微颤,骨节明晰的手指停下了在琴键上飞舞的动作,侧过脸来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不是她……狱寺如释重负一般叹息了一声。

“梆”地一声,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纲吉吓得跳了起来。那位粉发女子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椅子,她定定地注视着狱寺,伸出手捂住了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她张开口,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狱寺隼人和她,两人就这么隔空对视着。最后是狱寺打破了这难捱的尴尬:“抱歉,我们不是有意打扰,只是因为弹得真的很好,所以忍不住就……”他抬起头眼睛慌乱地看着天花板。

“是吗……”女子轻轻地出声了,“是啊……那,我就说一句谢谢你的赞美吧。”

女子说着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在沢田纲吉看来,那就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仿佛之前的悲伤只是错觉,女子抹掉了眼泪,眨眨眼睛,表情里露出一丝狡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这个……”“这个嘛……”狱寺和纲吉俱是语塞。

“难道是来偷东西的?”

“唔!” 

“是个很真诚的孩子呢。”女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沢田纲吉你个笨蛋!纲吉一边埋怨着自己一边偷偷看了狱寺一眼。

狱寺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冷着脸说道:“是又如何?”

“如何?”女子抬手掩住嘴唇,笑道:“恐怕这里早已经没什么可偷的了吧。”

这时纲吉才注意到,女子露出的那截手腕,纤细得仿佛轻易就能折断一般。狱寺也皱了皱眉头。尽管面前的粉发女子衣着素淡,但是那颇有厚重感的布料以及上面精致的刺绣无不显示着面前人的高贵。

只不过她瘦得几乎已经支撑不起这么一条贵重的裙子了。

狱寺已经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应该是被侯爵软禁起来的皇族吧,只是没想到居然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女子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就看见狱寺快步跑到门口,朝外望了望,脸色有些发白:“糟糕,看来不仅仅是宫殿里的护卫了,外面有驻守王宫的正规军!”

但是来得也太快了点不是吗?人手多起来之后搜索范围扩大了吗?刚才看过去,至少有十个人,而且已经快到了!

“啧,女人,这里有可以藏的地方吗?”想了想,狱寺换上一副恶狠狠的神气,“你要是敢说出去的话……”

超乎狱寺意料,女子毫无迟疑地冲过来一把抓过他和纲吉,以超乎想象的大力把两个人往旁边拽去,那里有一个大柜子,她一把拉开柜门把两个人塞了进去,“我来处理!他们走后你们就从刚才左边窗户出去,那里直接通向后山。”


房间里一下子涌进了很多人,大概是八个士兵,但算上在门外待机的三位魔法师的话,完全不是可以轻松应付的阵容。

纲吉和狱寺躲藏在狭小的空间里。狱寺背靠着柜门一侧,纲吉趴在他的身上,两眼透过柜子狭窄的缝隙看向外面。黑暗里狱寺只能看到纲吉被照亮的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女子昂起头,颇为倨傲地说道。

“抱歉,公主,我们在抓小偷……”

“呵,公主,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公主吗?直接闯进所谓的公主的房间?你们胆子够大啊。”

“不敢不敢,只是情况紧急……”

“紧急吗?他能偷什么?这里又不是王宫,能有什么可偷的。这里几乎没有王族的人居住,住这里的人,”她突然有些喉头哽咽,“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她也不喜欢奢华。”

“但是我们……”士兵唯唯诺诺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知道大公主您是怎么想的呢?”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个披覆铠甲的男人走了过来,那可以拿捏的腔调阴阳怪气的,让人很不舒服,“我们自始至终没说多余的话,倒是您一直在反对我们进行搜查,难道您是有意隐瞒什么?”

“我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对你们的无礼感到恼怒罢了。尤其是你,古罗·基西尼亚,从前不过是个小侍卫,如今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还改不了公主脾气啊,”男人一脸扭曲的笑容,“别再把自己当公主了,现在这个国家里,比你地位高贵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今天要抓的盗贼,可是偷走了王国守护石的人,放走了他,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守护石?”碧洋琪脸色发白,“公爵府的那一个?”

“正是。”

“怎么会……为什么要让……”碧洋琪喃喃出声。

古罗·基西尼亚并没有听清女子的低喃,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头,沉下声说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个男人从这里经过?嗯?”

“没有!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包庇他们?”

“谁知道呢?万一他们谁是你的小情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碧洋琪的手在古罗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和公主说话,要让我治你的罪吗?”

古罗捂住一半脸,一旁走过来一个士兵扶住他:“古罗大人,我们已经确认没人了,再闹下去真的会被侯爵大人责怪的。”况且本来这边是不过来搜查的,都是因为你非要跑过来……士兵在心里腹诽道。

“切,今天暂时放过你,碧洋琪你记住了,别把自己视作高人一等,说不定哪天侯爵大人就把你赏赐给我了,到时候你就有得受了。”古罗那张长脸上流露出猥琐的笑容。

碧洋琪抬起脚就踹了他一下:“是吗?可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那个为我提鞋的小侍卫上啊。”

“你!”古罗气得话都说不完全,一旁的几位士兵看不下去了,拖着他走了。


黑暗的柜子里,纲吉一直透过那一小条缝隙望着外面,手指紧张地攥在了一起。与他相反的是,狱寺完全没心思注意外面。

靠、靠得太近了。柜子太小了,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纲吉的手就放在狱寺的胸口上撑着,尽管他已经很懂事的把手握成了拳,还是让狱寺感觉怪怪的。

纲吉的吐息喷在狱寺的胸口上。

啧,好难受啊。狱寺目前十多年生命,从来没和别人这么亲近过。再加上,纲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

不行,无法再忍耐下去了,还是得说出来,狱寺沙哑着嗓子,低声在纲吉耳边说道:

“纲吉……”

“嗯?”听到呼唤的纲吉动了动,软软的棕发蹭着狱寺的下巴,痒痒的。

狱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你,踩到我的脚了……”

“啊,”纲吉小声地惊呼了一下,“抱歉抱歉!”他慌忙移开了脚。

柜子就这么动了一下。


古罗·基西尼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扩大,快步向柜子走去:“啊啦,看来与公主所言不符,这不是有人在嘛,不过说不定是小猫咪?”他故意说着轻佻的话。“唉,万一打开还一个男人,我们公主的声誉会怎样啊。”

碧洋琪的脸因为愤怒和着急有些微红。古罗显然很满意这种状况,他自诩优雅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狱寺摸了摸腰后的炸弹,他开始在脑内模拟冲出去之后该怎么战斗。他低头看了一眼纲吉,在仅有的光线照耀下,少年眼睛熠熠生辉,仿佛有熔融的黄金在其中流淌。就在狱寺一愣神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大力拽住了自己——是纲吉!纲吉奋力推着狱寺,让他身子侧过去,靠在柜子的右侧,也就是视线的死角。

难道——!狱寺突然反应过来纲吉要做什么了。纲吉把狱寺推过去之后,就一把拉开了门,跳了出去。狱寺伸手去拉,却只来得及碰到一点衣角。

该死!狱寺向前一步打算也跳出去。纲吉回头看了一眼,把门重重摔上了。一片黑暗。“可恶!”与狱寺低声骂道。


古罗刚刚走到柜子旁边,手才伸出去,就被突然打开的柜门撞倒了。他捂住开始流血的鼻子,抬起头就看见一名棕发的少年从面前跃过。他似乎跑得急了些,落地的时候有点不稳,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士兵堆里。甚至有士兵像是本能一般颇为关切地出手扶了他一下。

“可恶……”古罗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一个个的是专门来看他的笑话的吗?他爬起来,拼命让自己的语调维持在他“自以为的优雅”中:“这不是有人吗?碧洋琪公主哟,你要怎么解释呢?”

碧洋琪着急地上前,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涩涩地开口道:“这、他他是……”

“我是小偷!我饿得发昏,看到这里有座宫殿进来了,没想到有人在弹琴,我、我就拿刀威胁她让她帮我!”纲吉走到碧洋琪身边,大声地宣布着,“要抓还是怎样随便你!”

碧洋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孩子是要牺牲自己保全他们两个吗?

“你!”古罗脸都扭曲了,好不容易抓到的可以让碧洋琪被定罪的机会,难道要白白放过?等等,他突然露出了奸诈的笑容,边走向碧洋琪和纲吉这边,边说道:“不管怎么样,之前看她那样子,可不像是被胁迫的。她不是脾气很大嘛。”说着古罗已经伸出手来抓碧洋琪的头发,眼睛眯起来似乎已经在脑内想着怎么折磨碧洋琪了。

“呵,”纲吉抬手把古罗的手拍掉,发出一声冷笑,“我倒是好奇你是不是故意的,怎么磨蹭着不敢抓我?你是故意要刁难她吗?不会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呸,我在外面都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又卑鄙还胆小,我就站在这,连抓我都不敢。难怪这位小姐讨厌你,你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狱寺被吓了一跳,这是纲吉吗?那个说话都总是小心翼翼顾及别人心情的少年?

然而古罗那家伙最吃这一套,他最恨别人侮辱他。“你这混小子!”他像疯了一般朝纲吉扑过来。

纲吉偷偷咽了口口水,不行了,腿都在发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说话挑衅对方。古罗瞪向自己的时候,差点就坐地上了。好可怕啊我天。

不知道究竟是古罗热血上头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蠢,惊慌之下纲吉侧身一让,居然躲开了。

有士兵忍不住笑出了声。古罗恼羞成怒,趴在地上狠狠地锤了地面一下:“笑什么笑!给我抓他啊**!”

旁边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刻伸出手来抓纲吉。纲吉本来打算束手就擒的,却听到古罗大喊一声:“碧洋琪也给我抓起来!”看到有人没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地喊道:“抓啊!抓不到今天回去你们死定了!”

左右权衡之后,大概是觉得还是落难的公主更弱势一些,四个士兵围了过去。碧洋琪转身要逃,一位士兵本能地去抓她的头发,临到头却又犹豫了。

“混账东西!随便怎么样,给我抓到就好!伤到也无所谓!抓住了有赏!”古罗一边跺脚一边高声喊道。一位士兵舔了舔唇,一把扑过去,把碧洋琪压在了地上,碧洋琪的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古罗!”纲吉怒吼一声,奋力挣脱了士兵的钳制,朝着碧洋琪冲了过去。但后领被牢牢逮住了,他抬起右手往后挥,被一旁的士兵抓住了手腕,其余围观的几位也围了上来,制住了不断挣扎着的纲吉。

“可恶!古罗你这……!”一个士兵死死捂住纲吉的嘴:“小哥,别说话了!古罗大人最讨厌人违抗他,你再说他会杀了你的!”

纲吉即使被捂住嘴,也仍然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看着古罗,他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用力咬了一下士兵的手。“啊!”士兵发出惨叫,趁他们呆住的时候,纲吉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就被另一个人从前面一把拦住。他抬起瘦弱的胳膊,努力推着对方,脸上已经被抓出一道血痕,头发也早已凌乱不堪。


柜子里的狱寺待不下去了,他推着柜门打算跳出来,可还没等他完全打开门,就听到一声大吼:“别过来!”

狱寺一下子愣住了,通过半开的柜门,他看见了被数位士兵钳制着的少年。他的头被人死死往后按,脸都被压得有点变形,可他紧咬着牙关,猛地向这边瞪了一眼,大吼道:“不要过来!”眼瞳中流溢的金色光芒快要灼伤狱寺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是自己低估了少年的觉悟,少年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自投罗网的打算冲出去的。他早就下定了决心要牺牲他自己。哪怕是现在,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战斗,而是为了那边的碧洋琪。

他不是不明白少年的意思,现在对方根本没有闲暇注意狱寺这边,只要等对方把少年带走,狱寺就可以逃出去,这样的话,狱寺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但只要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见到你的家人吧。”

“听起来似乎还有一大群孩子需要靠你们工作才能活下去啊,对于他们来说,你们俩一定很重要吧。”

就因为这样所以要保护我吗?沢田纲吉,你、你怎么能这么的……

狱寺咬了咬牙:纲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正因为这样,绝对不能让你被抓走!你也有在等待着你的人,不是吗?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狱寺跳出了柜子。在看到他出来的一瞬间,纲吉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对不起,狱寺在心里念道。

在跳出去的一瞬间狱寺掏出携带的小型炸弹就向着房间门口丢去。“砰”地一声巨响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随之而来的滚滚烟雾遮蔽了视线。

狱寺跑到纲吉他们所在的地方,一个稍微机灵点的士兵注意到了狱寺,他抄起武器就往狱寺的方向捅了过来,狱寺侧身闪开枪的突刺,用手抓住枪身,猛力往自己一拉,那个士兵扑在了地上。狱寺拿着抢到的长枪,一个横扫过去,击倒了两名士兵。

——这种狭小的空间炸弹太不方便了,果然还是抢武器顺手。

随着烟雾散尽,周围的敌人都看清了狱寺,但无奈还来不到近前就会被击倒。古罗扭曲着一张脸,怒骂道:“怎么还有一个!你们这群死猪,赶快把他抓住啊,你们不想要命了?”
在催促下又有三名士兵光荣倒地。

趁着压制自己的人放松了,纲吉一下子挣脱开,冲过去照着压住碧洋琪的士兵的脸就是一拳。碧洋琪之前被压着脸朝下狠狠撞了几下,现在有点晕乎乎的,纲吉把她扶起来靠在钢琴旁。

那个被纲吉一拳打懵了的士兵晃晃脑袋,又冲了过来,纲吉拿起倒地的椅子对着他抡了过去。男人应声倒地。

“呼呼……”纲吉喘着气,瘫坐到了地上,对于自己就这么出手了显然也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边狱寺且战且退:“纲吉,把那女人扶到靠窗那里去!”

纲吉赶紧爬起来,扶着碧洋琪过去,碧洋琪摆摆手,自己咬着牙走了过去。

狱寺在来到这边之后,掏出一枚炸弹就往古罗他们那边丢去。伴随着几声惊叫,炸弹猛地炸开。

“纲吉,走吧!”狱寺着急地说着。

“那她……”

“我没事!”碧洋琪忍着疼痛望着狱寺的眼睛说道,“古罗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虽然刚才下手重了点,但我完全没问题,之后到了侯爵那里,他也只会被惩罚。你们先走吧。”

狱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催促着纲吉:“赶快从窗户这里跳出去!”

纲吉最后看了一眼碧洋琪,匆匆说道:“谢谢你!”然后就走过去,爬上了窗台。

谢什么啊,我才是应该感谢你,他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就很……

碧洋琪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在纲吉胸口处一个紫色的魔法阵在迅速旋转着,不断变大。“快跑啊!”碧洋琪大喊出声。

“攻击!快攻击!把那小子给我杀了!”古罗恼恨的声音传来。

狱寺紧张地想要冲到纲吉前面,但已经来不及了,紫色的光束带着极富穿透性的力度刺向了纲吉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纲吉努力把身子侧过去了一点,本应命中胸膛的光线贯穿了他的右臂。在这份冲击的力度下,纲吉整个人向着窗外跌去。

“纲吉——!”狱寺惊呼出声,整个人扑向窗台,手拼命朝纲吉伸去,但隔得实在是太远了,他来晚了一步。

纤细的少年就这么跌了出去,鲜红的血液在空中飞散。

狱寺的眼里倒映着少年往下坠落的身体——“不!!!”


少年背后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起来,随着青色的雾气的蔓延,紫发黑衣的男人出现在了纲吉的身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稳稳地接住了纲吉:“哦呀,真是把自己搞成一副不得了的狼狈相了呢,沢田纲吉。”

言毕,他抬起头,那散发着寒意的、深不见底的蓝眸里目光流转,一一掠过房间里的人:“那你们,明白自己要怎么死了吗?”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古罗的牙齿上下打架,即使用双臂抱住自己,仍然无法抑制那颤抖,那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打量一个死人一样。

狱寺松了一口气,随即也被六道骸的眼神吓到了。一直以来那个男人给人的印象都不够严肃,甚至有些轻浮,可刚才,他看向房间里的时候,狱寺从心底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在那样近的距离下,他看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六道骸的右眼是鲜红色的,那只鲜红色的眼,只是与之对视了一瞬间,都让人感到犹如置身地狱,怨灵凄厉的哀嚎让人的五脏六腑都战栗起来。


六道骸用左手箍住了纲吉的腰,让他紧紧靠在自己身上,右手拿着三叉戟凌空一挥。门口的三位魔法师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阵,他们还来不及逃跑,地面上喷涌出的紫色光束就将他们吞没了。

六道骸用了同样的魔法,是在示威,但是,这真的是一样的魔法吗?杀伤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六道骸,究竟是什么人?

狱寺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评论(2)
热度(3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晏清阙

那庸人的心的确即是一个惊异。

© 晏清阙 / Powered by LOFTER